依旧是那位小道引路,这次终于去往了孙九子窥视已久的主殿,养心阁。走上了九十九节石阶,小道士止步在了门前,抬手往前一请,碎步往后挪去。
孙九子迷惑地望着殿中,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内传了出来:“鱼有所求,渔岂能遮,渔有其道,鱼岂能避。九子啊,你可来了!”此音一出,确是其心中的朝思暮想。孙九子一个踉跄扑进了殿内,一眼便看见了盘坐在蒲团之上的那个背影。一声憋闷了许久的苦吟随即冲出了嗓子:“道长啊,我寻得你好苦啊!”
“无量天尊,贫道与你一别三载,你说起话来却是毫不生疏,看来这一路上的历练确如贫道所愿啊,哈哈哈。”说话间,那位道长盘过了身子,容貌与三年前并无差异,笑望着依然沉浸在云里雾里的孙九子,再道:“说说,你来崂山何为啊?”
孙九子与道长一接目色,又急忙地把头埋在了胸前,生涩道:“那日,道长留下了几个大字不辞而别,小民接连请教了几位先生,这才参透出其中的四字箴言,依甲求道。小民虽然有了这四个字的指引,却不晓得道长仙居何处,无奈之下,也只有一路拜访,一路寻觅,一经三载这才有幸再与道长相见。此来崂山,为得正是求道二字。”
道长点了点头头,面上露出了几分欣慰,语重心长道:“那夜江边,贫道曾经有意点拨,却见你愚钝木纳,实不为修真之材。贫道有心弃你而去,却又肝肠不忍,故才留下一纸言句,成就全凭天意。你既能寻得贫道,便是上天注定你我之间应有一场师徒之情。不过,有一句话你且记住,今日,你留在我崂山一派修真之时,便是我“与座佛”的弟子。他日,你离开崂山道观之际,你便做回从前的山人渔夫,再也不能提及我的名号!”说这几句话的时候,与座佛声色俱厉,容不得孙九子多问,他便已经背过了身子。
时光荏苒,岁月如梭,一晃眼,孙九子已经在崂山道观潜心苦修了二十几个春秋。这些年间,与座佛口传心授,依其一身鱼鳞修炼,孙九子的能耐也是一日千里,习得了一身精湛的水中法术,其修为令同辈中人无法望其项背,更不可同日而语。
这日早功,与座佛盘坐蒲团之上清心养目,一位道童疾步生风前来传报,禀道:“师祖,观门前有一乞丐纠缠,直呼您的道号,口中还骂骂咧咧,尽是一派肮脏的言语。”
与座佛缓缓地掀开了双目,口鼻观心稍加盘算,悠然道:“朴者有说,道家应当耳顺,敢予崂山道观门前口无遮拦,必有理字压在心间。”说完,与座佛双膝一拔,径直往着门前走去。小道童搔了搔脑袋,脸上挂着不解,顿步跟随。
门前,早已聚集了多人,一个颇为刺耳的叫骂声虽然被人群围住,却依旧压不住气势。
几位道家眼尖,徒自敞开了自己的口子,人群逐渐分散,显出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光头乞丐。此人七十岁上下的年纪,白衣白裤上涂满了油渍污迹,手上拄着一根长满疙瘩的柳枝,眉里行间一副咄咄逼人之气。
与座佛含笑迎前,一打拂尘道:“无量天尊,今晨不闻鸟鹊鸣,门前早有客报喜。呵呵,贫道有失远迎之罪还望跛脚僧勿怪啊!”
“跛脚僧……”此号一出,众道家一阵骚动,交头接耳中,皆露出了怀疑的神色。
老乞丐闻言并未显得震惊,却暗自收敛了几分癫狂,一正身形摆手道:“去去去,勿怪个鸟啊!谁不知晓你东尘子精通心术,一掐一算便会未卜先知。不过,东尘子啊,老夫今日所来之事,你却未必未卜先知哦!”说完,跛脚僧一挑眉目,眼珠往上一翻,摆出了一副不屑之相。
东尘子乃是与座佛的道号,天下间几乎无人敢提,直呼其号者必然是辈份名望甚高之士。
与座佛星目一团,一怔一咦道:“哦!如此说来,贫道却要与大和尚争辩几句喽。”
“去去去,老夫佛缘已尽,哪来的什么和尚?”跛脚僧不耐烦道。
与座佛前移了几步与跛脚僧几句暗语,眉头一绷,沉思了起来。悟了一阵,与座佛吁了一口长气,道:“贫道多谢大和尚传意,三日之内,贫道自会给您一个说法。”说完,与座佛一挥拂尘,撑掌施礼。
跛脚僧与座佛四目一对,隐隐道:“那口水缸藏在落霞洞中,噬心鱼已经被你那宝贝徒弟食了一尾,余下的两尾下落何处?但看你的道家之功可否精练喽!”说完,跛脚僧一声朗笑,拄着那根柳枝颠步而去。这时,一众小道才看清跛脚僧果然人如其名,是个不折不扣的瘸子。心中暗呼:“来时完整,去时颠簸,原来一双好的腿脚竟也可以装得出来!”